有點武斷，決定給陸啟天單獨開個二面。

楊以帆問：“你都會什麽？”

陸啟天搖頭。

楊以帆問：“PS？PR？AI？”

陸啟天搖頭。

楊以帆扶額，嘆息果然自己當時是困過了頭。

陸啟天補充：“我可以搬東西。”

如果在別的部長手下，一定舍不得讓陸啟天作為勞力，但是楊以帆怎麽會是一般人，她僅看了陸啟天一眼，忽然眼神明亮。回去後，楊以帆給陸啟天傳了兩壓縮包文件，陸啟天乖乖收下後打開一看，一個是修圖的教程包和另個是素材資源包。心中泛起一陣滿滿的感動，知道自己部長並不是完全放棄了自己，決心好好修煉一門技術。熱情還沒燃起三分，楊以帆的消息又來了：“抱歉，傳錯了。”陸啟天訝異這份文件如此小，解壓後發現是一文件夾的word和pdf，中間夾帶著幾分txt，他不信邪重新讀了一遍文件夾名稱：“保養器材須知。”

觸發喜歡這一開關可能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但絕非此時。陸啟天斷言自己那是是被楊以帆拽得不行的態度激到，自此之後啃完兩包資源，除了把器材護理條例深深印入腦海，還順便掌握了修圖剪片兩大技能。

而且他求得部長認同方式絕非尋常，海報那組成員做什麽，他也跟著做什麽，剪輯組同學的作業他也跟著交一份，不多帶一個字，直接打包穿給楊以帆。次日他就收到了楊以帆的回件，原封不動的文件外加一份文稿，詳細列出了每一點錯誤。來回幾次後，終有一回他點開壓縮文件，裏面是調色的教程包。

04

世上怎麽會有這等好事，陸啟天忐忑不安地向楊以帆道謝，果然，楊以帆回他一句：“這周來部門聚餐。”

因為和生人相處不易，從入部起陸啟天一直拒絕眾人聚餐的邀請，未料楊以帆過了半個學期竟然用一個教程包作交換條件。思考了一會兒，最終他還是抑制住把教程包傳回給楊以帆的沖動，在兩人的對話框那裏輸入了一個“好”字。

聚餐定在部門常去的餐館，陸啟天進去的時候聽見楊以帆叫他，一張大圓桌邊只坐了兩人，一個是楊以帆，另一則是副部長傅崇青，當然這是他後來才知道的。其實不只是他對這位副部很陌生，就連之後陸續到場的部員都未曾見過這位副部。

“甩鍋可是宣傳部的傳統。”傅崇青夾了一筷子水煮肉片，如此解釋道。

“除了以帆。”楊以帆拿手肘捅他一下，他想了想覺得那樣說確實不大合適，再補充了一句。

可能因為自小就認真過了頭，全身上下只埋了一根筋，他們那屆部員唯有楊以帆丟不掉那份縹緲的責任心。

傅崇青噎了一下，笑道：“我怎麽知道？她自己說的啊。我跟你們說，你們部長中學時候出操，在下面做廣播操比那臺上領操的人還標準，轉體運動把自己扭得像發條似的。”

有個部員忍不住又插話問道：“那部長怎麽不去領操？”

傅崇青看了一眼楊以帆，示意等她自己說。楊以帆只顧著在那盆烤魚裏翻找剩下的魚肉渣，絲毫沒有意識到該輪到自己講話。興許是在這些人中還是和楊以帆比較熟悉，一頓聚餐過去大半，陸啟天的註意力始終局限在她的周圍，目光隨著她使的筷子尖一同在鍋裏上下翻騰。最終還是他眼尖，挑了一塊魚肉替她夾到碗裏。

別說是楊以帆，陸啟天也被自己這番過於親密的不宜舉動驚呆了，他一緊張便習慣性地板起臉，場面忽然尷尬。面對眾人富有深意的微笑，楊以帆把碗中這塊燙嘴的魚肉囫圇吞下，匆忙問道：“說到哪了？”傅崇青說：“問你怎麽不去領操。”

楊以帆詫異：“去領操幹嘛？我自己在下面好好地鍛煉身體，去領操才有病吧。”

幾個部員似乎還不太摸得清這部長的脾氣，紛紛勸道：

“部長別生氣。”

“我們也就是好奇隨便問問。”

“對不起。”

她咬著筷子，還回味著烤魚的味道，含糊地說：“沒生氣。”

傅崇青也幫她解釋說：“她就這樣，你們和她再相處久了就知道，平時好得很。”

話還沒說完，小腿骨就挨了一腳。

05

回去途中，部員三三兩兩走著，因為還是第一次見陸啟天來聚餐，幾人圍在他身邊，落下楊以帆和一瘸一拐的傅崇青兩人在後頭走著。

楊以帆問：“還疼哪？”

傅崇青反問：“那我給你來一腳試試？”

楊以帆抱拳後退。

傅崇青換了個話題，說道：“真好，像放養孩子似的。”

楊以帆沈默不答，想到原本他們這級也是時常不知煩惱地聚餐，一過了某個特定的時間，個個都說著抱歉退出部門，最後剩下她只身一人。連傅崇青還是主席打電話勸說留下的，不然對楊以帆來說支撐下來實在太辛苦了。

傅崇青繼續說道：“那個叫陸啟天的還不錯。”

而楊以帆似乎沒聽進他這句話，仍沈浸在自己那份顧慮裏：“別像我們這樣就好。”

06

本世紀最大範圍獅子座流星雨預計淩晨四點至六點到達最佳觀測時間，屆時我國南方城市只要晴朗處都可觀測到。

陸啟天熬夜學那包教程，頭才剛沒沾上枕頭多久，電話就響了。

楊以帆問他：“睡了沒？”

陸啟天答：“睡了也被你叫醒。”

楊以帆說：“那正好，看流星雨。”

陸啟天揉了一把頭發，難以置信：“好。”

楊以帆說：“二十分鐘後到我樓下。”

陸啟天說：“好。”

他到楊以帆那幢樓下等了沒幾分鐘，就看她晃出來了，拿學生卡刷開門禁，讓他去一樓器材室把器材拿出來。陸啟天訝異：“我搬器材？”楊以帆猜測他可能沒睡夠，腦子比平時轉得慢了一些，說話卻比平時多了一倍。她說：“你累的話搬完就回去吧。”

陸啟天跟著她挑了球場上已經熄燈的那塊地方，把腳架和機器支起來後，他說什麽也不願意走了。楊以帆獨自在器材前搗鼓許久，反覆調著參數，陸啟天就站在她邊上盯著。楊以帆擡頭看了他一眼，拿爪子捋了捋自己狗毛般淩亂的短發，說：“你別盯著我看，煩。”陸啟天煞有介事地為自己辯解：“我在學。”楊以帆不說話了，雖然她深知每一個純真的後輩都是由部長手把手帶出來的，但是她這性格還真不適合教人，只能幹巴巴地把陸啟天晾在一旁，心想讓他看就看吧。

調試完後兩人沈默地坐在場邊等流星雨降臨。很久很久，楊以帆才意識到兩人並未說過什麽話，為了不錯過任何一顆流星，仰著頭問他：“你之前看過流星雨沒？”

那邊靜悄悄的，楊以帆又問了一回，仍舊沒有應答。她這才舍得看陸啟天一眼，他竟坐在地上仰著臉睡著了。頑心作怪，楊以帆掏出手機給他拍了一張近距離睡姿特寫，卻忘了關閉閃光燈。陸啟天好不容易閉上眼瞇一會，就被一道強光叫醒，睜眼正好對上滿臉尷尬的楊以帆，聽見她生硬地辯解：“認真學，別睡。”

一臺機子在錄像，一臺長曝準備拍星軌，兩臺機子都沒空，而楊以帆像是真的為了教陸啟天學點什麽，拿夜空做幕，正經地給他點了幾個星座認起來。

楊以帆說：“飛馬當空，銀河斜掛。”

陸啟天沒聽懂，抓了兩把頭發，問：“什麽？”

楊以帆說：“秋季四邊形。”指著已經歪到一旁幾個微弱的星光，一個一個地教他：“這三顆是飛馬座的，另一顆是仙女座的。這兩顆相北方延伸就能找到北極星了，還有另外兩顆延伸到南邊，看到比較亮的那顆沒有？那個是北落師門。”

陸啟天向著夜空張望了半天也沒找著，還沒迷茫多久，楊以帆就掰著他的頭鎖定了一個方向。楊以帆手勁不算小，扯得陸啟天有點疼，他一下子清醒過來，求饒：“我看見了，你放手。”

深沈的夜色中唯有少數星光停留，如此一看那顆最亮的星星也顯得有些孤獨。看來楊以帆並沒輕易放過他，走到他身後用手遮擋在他太陽穴兩側，說：“看不清的話還可以這樣，因為路燈也有幹擾。”說罷再指了指隔了一條綠化帶的校園主路。

她的手掌涼涼的，貼在皮膚上舒服又安穩，陸啟天吃力地仰起頭，這人也像是他眼前的一顆皓亮皎潔的星辰。

他心裏似有萬千情愫湧動，反覆斟酌的情話到嘴邊釀成一句：“餵，看見鼻孔了。”

07

新年臨近，學院緊張地為元旦晚會籌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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